魏琛

甚至连北极更新都没有了☃
【文被屏蔽了80+篇/补档随缘】

《梦醒》[全职/叶魏]

◎Written By 颜未臣

[叶修×魏琛]

❀特种兵设定/老叶529生快!

❀BGM:《Waiting For》-Joakim Lundell


 

 

梦醒了。

 

魏琛睁开了眼,茫然盯着陌生的天花板发着懵。凌晨的雷雨声犹在耳畔,与那时胸腔内擂鼓般的心跳一样敲击着耳膜。

属于人类的体温交织在被褥下,肌肤相贴,陌生得令心头发麻。空调内机嗡着声传送过低的冷气,那个人在睡梦中缩进了被子里,手里抱着他的腰、头枕在他的胸膛,一呼一吸之间的气流撩过他肌肤,又沉又热。

糟糕而荒唐的事情发生在他们之间,说不上意外还是半推半就,魏琛昨夜酒醉得不深,倒还算得上清醒。

他只是没有拒绝,没来得及拒绝……也不知道怎么拒绝。

埋在他胸前的人忽然动了动,却没有醒,脸颊倒是在他的胸肌上蹭了蹭。魏琛不顾先前的惶恐,只是这时有些想笑,在外面日天日地,睡着了倒是像个孩子。

在他保持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老半天,一时半会也没想好该怎么处理的时候,叶修醒了。

他和从前一样,声音带着点玩味的意思唤了他一声:“老魏早啊……”嗓音是刚睡醒时滞涩的哑。

魏琛措不及防地对上那人忽然仰头看他的目光,带着不难察觉的漫不经心,倒像是昨夜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忘记了也好,魏琛只要稍一回想便觉得耳热,脱轨一般的失控几乎像是要将人拉向深渊,他可还想要好好做个人。

“你大爷醒了,就赶紧起来,重得像牛。”魏琛斜了他一眼,同样沙哑的嗓音减弱住了语气里的嫌弃,倒不是很刺耳。

叶修倒是不走寻常路,赶紧趴下继续抱着老魏那肌肉硬实、线条流畅的腰,也不嫌上面几道疤破坏指尖的触感,口里懒懒散散地道:“昨天犁地犁得累了,我需要休息。”

魏琛一时没听懂,又过了一遍脑才领会这老流氓的意思,气得骂了一句:“滚蛋。”

叶修听罢便笑了:“一大早的,这你顶顶我我顶顶你这个状态,你还让我滚个蛋,你是嫌我昨天不够努力?”

“……”魏琛被叶修这一波骚话给整懵了,论搞骚话的技术谁敌他妈敌得过四九城老流氓叶哥。

叶修也没赖多久的床便起来了,他一下床便瞅见了一地狼藉,笑眯眯地吹了个口哨,魏琛坐起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要不是大腿肌肉用力过度算着呢,这一脚直接可以让叶修砸穿地板。

魏琛眼不见心不烦地转到另一头,床角的衣服早就攒成一团烂布无法上身,他酸着腿在衣柜里掏了件浴袍先披上,一转身便看见傻逼叶修不着寸缕蹲在地上一个一个给用过的套打结,再扔进垃圾桶里,脸上表情看着还挺很高兴的。

……是他妈的蓝雨一把手我拿不动刀了,还是你他妈傻逼四九城大少爷老叶搁天上飘呢?

魏琛努力给自己作着心理建设,努力得五官表情十分抽搐,待叶修回头瞅见还不加掩饰地嘲笑了声“就你这模样儿,蓝雨能招到妹子就有鬼了”。

日。

魏琛半点不客气地和叶修当场开架,实战训练出来的拳头力道十足,腿法受某些部位不适影响未能发挥最佳水平,倒还是先发制人将未及反应的叶修撂地上了,脸上受了一拳的叶修回过神冷着脸,鼻腔里充满铁锈的味道,整个人赤圌身果圌体地被压在地毯上,并不暧昧,只有被触犯的不适。

“你他妈的……”叶修嘴里轻叨了一句,被放开的瞬间立马翻身而来和魏琛对峙着。他看着对方,眼神不善,魏琛也毫不客气。

但看着看着,叶修气势便散了。

魏琛还觉得莫名其妙,便见叶修笑得狡黠,一指轻点在他的喉结:“气温三十几度的北京,要戴丝巾吗?”

魏琛意识到什么,急冲冲进了浴室对着镜子一瞧,我……艹。喉结上的牙印结着血痂,脖颈连着到锁骨胸前,全是痕迹,不堪入目。

“叶修你他妈属狗的吗?!”

魏琛盛怒,恶狠狠地瞪向好整以暇靠在浴室门边的男人,只见男人坏坏一笑,摸了摸发热的鼻腔:“意外、意外。”

“靠!”魏琛仔细想想剩下的安排,虽然联合军演结束后他便打算复员,可还有一场临时加的演习赛需要他领队,这他妈怎么让他回去带那帮兵崽子?

叶修倒是知道得多:“没事,我有招。”

等酒店服务生送了新衣服进来,魏琛才知道叶修是他妈什么傻逼招。这货收拾齐整,人模狗样,还是四九城那位流氓大少,手里拿着管遮瑕膏,一下一下给他抹着脖子。叶修给抹完还颇有样儿的扑了散粉,魏琛对着镜子看了看,勉强过得去,也就罢了。

出门的时候他也没和叶修说什么再见之类的话,就一句“走了”就当是和昨夜荒唐至极的床伴作别。

魏琛将自己身份拎得再清不过,他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和那种生来就在顶端的大少爷不同。

其实算来,他们从前的交集也不多。在叶修被家里丢到南方军区的特种兵部队服役的那段时间里,魏琛带领的蓝雨特种部队曾与叶修的部队出过几次缉毒和维和任务。他们无甚私交,叶修退役后的几年里魏琛都差不多忘了这个人,若不是昨夜的意外,他此生之后应当与之再无交集。

看到叶修的第一眼,魏琛便知此人心思之深,看似平易近人,却真真难以入心。就以男人交友的眼光来看,他绝不是结交的好对象。

叶修出名的是他那一杆神乎其神的狙击枪,不论在哪、执行什么任务,只要知道狙击位是他,便给生死未知的众人一颗稳稳的定心丸。同时,他也是一个好的领导者,在他服役期间,还真没有一个部队的军功能够超越他的部队。

……只是意外。

魏琛心想着,走出了酒店大堂,踏进了格外刺眼的阳光里。昨夜电闪雷鸣、狂风大作的大雨在路面上留下的痕迹已经全部被盛夏的太阳消弭,半分清凉的水汽也无,遮了霜和粉的脖颈闷得难受,魏琛忍不住摸了一下,然后随便乘上了一辆路边的公交。

他不知道,留在酒店房间里的叶修站在落地窗前,用什么样可怖的脸色打完了一通电话。在他们昨夜丢下的衣物中,叶修翻到一盒魏琛漏下的烟,里头只剩下三支烟,他随意地拿了一支,点了起来。

雾蓝色的烟雾朦胧,遮过了他的眼。

再见到叶修的时候,裹着一身烂泥浆、枯枝碎叶的魏琛正脚步沉重地往军官宿舍里走,浑身散发着演习弹的硝烟、干涸的汗液与泥浆的腐臭混合在一起的难闻味道。他又累又饿又困,现在只想洗个热水澡,忽然见到叶修的瞬间他觉得产生了幻觉。

但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张口就是讨人厌的熟悉嗓音,嘴角微微上挑着就像是个不怀好意的笑,一双眼睛狡黠又明亮。

魏琛懒得听他继续说些什么,绕过人就走,叶修倒也没生气,一路跟着人到他的宿舍房间里。魏琛本来是想将他关在门外的,但他一个转身便听见不知道用什么撬开锁舌的叶修保持着翩翩风度又他妈走进来了,甚至还好好给他关上了门。

魏琛都他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默默丢了背包,进了浴室直接冲澡。

洗澡的时候水汽氤氲,热水冲刷每一块发酸的肌肉、安抚每一块疲惫的骨头,迷迷糊糊之间他都没想起来自己到底想了什么。等他换了一身旧T恤短裤、踩着拖鞋走出来,叶修正歪在沙发上,手里吃着他放在冰箱里的一碗红提,眼睛看着电视里的娱乐节目正乐呢。

不知道这位爷又要作什么妖,魏琛心累地在他旁边坐下,问:“提子甜吗?”

“甜啊,你来一颗。”说着,叶修笑眯眯地捻了一颗直往魏琛口里送,魏琛一下子被整懵了,不敢开口,叶修盯着他、笑着扬起眉,魏琛心道不好,还是老实张口咬进嘴里嚼了嚼。

香甜的汁水在味蕾上炸开,冰凉凉的果肉顺着食道而下,魏琛怎么想都有点受宠若惊,便回避了心头的异样,直接开口道:“你找我?”

“顺路,你们演习赛的观众大佬里有一个是我爹。”

好了,我知道红二代人设不倒,你叶大少还是你叶大少。

“然后?”

叶修眯了眯眼:“然后,关心一下即将退役的老兵生活。”

“……”

这语气和关爱孤寡老人的社工一毛一样,魏琛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明天办完手续,我过来接你吃顿饭吧。”

“嗯?”魏琛明天复员的手续就能办下来了,晚上还约了手底下的小崽子们吃散伙饭。

“约午饭,晚上有事,”叶修顿了一下,“那天晚上谢谢你,我被人下了药。”

那晚叶修的状态,魏琛多少猜到了。军演结束长官私下组织的庆功宴,他喝了点酒,正打算提前溜走便被另一个宴会厅里踉跄走出来的男人抱住了腰,他正皱眉想叫个服务员把人丢下,便见那人抬头要说什么——对视的瞬间,他们皆是一愣,然后跟着叶修追出来的人刚一开门,魏琛就见已经红了眼眶的叶修对他无声张了张口。

——帮我。

之后的事魏琛自己就有些记不清了,全是意乱情迷的画面,他也不太敢去回想。

此时魏琛看着叶修,心里想,若是因为帮了这个忙叶大少准备扔巨额支票表达谢意,那他绝对马上收下赶紧就滚回南方。

“反正都是些圈子里的肮脏事,就不说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叶修说完便起身,准备走。

魏琛有点无语,就这点破事还要专门跑一趟?

妈惹他的巨额支票呢?

他仰头看着居高临下的叶修,十分鄙视地伸了个中指。

“滚吧。”

赶紧滚出他的视线,天南地北,再不相见,免得还没活够就先被气到嗝屁。

叶修嗤笑了一声:“想打架?让你一只手,你也不见得能打得过我。”

魏琛掀起眼皮子,咧开嘴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无声叫嚣着“有本事你来啊”。

叶修有那么一瞬间确实是被激怒了,但目光随即又落在他脖颈的喉结处,那点气性瞬间便消了,倒是玩味一笑:“明天见。”

魏琛听着门再度被关上、锁舌扣紧的声响,不发一言地看着电视屏幕上不知道在乐什么的节目主持人,从茶几下抽了盒烟,点了一根叼在口中。熟练的老烟枪从尼古丁中得到了平静,他想来想去也想不透叶修这大爷到底想干些什么。

晚上,他又做梦了。

光影陆离之间,熟稔的记忆画面从眼前倏然而过,粗糙的指腹和满是硝烟味的衣衫,黄沙漫天的荒漠,还有一个人站在山丘,淌着半身血,叼着根只用草纸将烟草随便裹起的土烟,单手持枪开出了一发子弹,整个人平定得像是一颗劲松。

他又一次感到记忆里的自己足以起了生理反应的心潮澎湃。

日。

魏琛背着个包从军区大楼里出来,便在门口见到了一辆吉普车。男人的手修长宽大,指骨突出,夹着根看起来就很贵的烟搭在车窗上,魏琛只消一眼便能认出那是谁的手。前几日那玩意儿还在他身上到处造作,一时半会记忆还算深刻。

他本想假装没看到就这么走过去,却听见那车里的人物喊了他的名。

魏琛不情愿地望了过去,叶修眼里噙着笑,就这么看着他。

他最后还是上了叶修的车,稀里糊涂地扣好了安全带,望着车窗外的街景发呆。

车载广播里的主持人尬聊着他根本提不起兴趣的话题,标准的普通话里还透着点掩饰不去的儿化音。

叶修没说去哪,魏琛也没问。

自这次莫名其妙的重逢起,魏琛就一直感到强烈的不适,他们甚至于算不上什么战友,更遑论什么亲近的交情,叶修一直把控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他迫近的距离已经远远超出魏琛的理解范围之外,他不会因此感到荣幸,只是越发沉重的不安。

叶修倒是没带他去什么五星级的酒店餐厅,而是拉着他走了半天,不知道那个七拐八拐的胡同里一家掩着门的四合院里。庭院里有个很大的老缸,上面养着几片浮萍,水里游着红色鲤鱼,而头顶的杏树也年岁大了,枝叶长得繁茂,遮过了游廊的屋檐。叶修和迎上来的一个中年妇女聊了两句,指着背后的魏琛介绍了一句:“对象儿。”然后便言笑晏晏继续同他口中唤的沈姨点菜。

魏琛愣在原地,回忆了三百遍都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等叶修领着他往厢房里坐下,魏琛没忍住问:“你刚刚介绍我什么?”

“你没听见?”叶修扬眉,“还是不乐意?”

魏琛一脸懵逼。

“不对啊,你暗恋我得挺久的吧?还是说移情别恋了?”叶修一脸平静说出了令人吃惊的话。

魏琛吸了一口气,反复默念要稳住、稳住,竭力平静地道:“你傻逼吧,谁他妈——”

话还没说完,就被不走寻常路的叶修给截了:“少来,以前微微一硬表示爱意的时候还少吗?当我真烧傻了没感觉?”

……叶修说的是那时候。

魏琛沉默不语。在他们长年累月生死一线间的任务里,那不过只是其中的一个不算太特别的经历,也不值得事后回味吹嘘的故事,他们都没有忘记。

究其而言,那对于当时的他们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只是魏琛救了叶修一命,叶修也救了魏琛一命而已。

只不过,之后的魏琛但凡在军区遇上叶修,就下意识绕道走,如果演习不幸遇上,比枪、格斗总是败得溃不成军。叶修退役后这几年,见不着人也从不会想,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定了心,任凭什么都波澜不惊。

魏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他妈的居然有这么傻逼似的长情。

“你大爷的,你知道就知道,捅破算个什么事。”魏琛绷着的那口气已经散了,他不再端着小心思瞎紧张,既然事态如此,也没有什么更糟糕的了。

“赶巧儿啊,以前其实没想清楚,现在……”叶修眯了眯眼,“感觉还不坏。”

神他妈不坏,魏琛想他当年为什么不把人丢进沙里头埋干净算了。

“本来也准备这两年去找你,但赶巧,这不是临时赶上了。”叶修说得轻松,但压了很多事没再讲,关于他自己和他的家庭,承受了不少压力,当然也少不了几顿棍棒。不过,在他眼里只是表现一种尊重,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束缚和限制一个从小就混不吝的公子哥儿。

气氛直转而下,魏琛第一感受不是惊喜,而是足以起鸡皮疙瘩的尴尬。

他想了想:“老叶,不然我们还是打一架两清成不?”

叶修面色不改,倒是身上气势一冷,眼里那点散漫的光都变得像是要烫穿魏琛的脸面,魏琛下意识地一抖,心里默念这货他妈的果然还是凶。

“你说呢?”他懒懒发声,尾音带着点被唇齿反复磨砺后的哑,有点瘆得慌。

“……”魏琛无奈,“有句话怎么说的,当年的你对我爱答不理,现在的我就让你高攀不上?”

“你试试啊。”叶修执杯喝了一口茶水,唇边带笑。

到底是四九城的大爷,你厉害你任性你有理。

魏琛喟叹了口气,道:“你到底看上我哪儿呢?一糙老爷们,没皮没脸又没钱,大把年轻漂亮的女孩有的是。叶修,别闹了。”

叶修不说话,盯着旧木桌磨得发亮的一道漆光,想了几秒,才抬起头勾唇一笑:“磨磨叽叽的,你还是男人吗?”

是不是男人你前几天没摸到把么?!

魏琛啧了一声,烦躁得搓了搓手指,想点个烟:“老叶,你想清楚了吗?”

“魏啊,你别怂。”叶修倒是挺洒脱,手指尖尖点了点桌面。

私房菜是挺好吃,但魏琛倒是没什么心情享受。晚上,他和蓝雨这些年带的兵崽子一起吃饭,虽然无心,但多少受叶修的影响,稍微有些心绪不宁。

喻文州倒是精,问了一句:“魏队,怎么了?”

魏琛摆手就说没事,来来来走一杯走一杯。说罢一轮酒就又喝起来了,喻文州没有多问,只是回头看着黄少天又在那里伤春悲秋地红眼睛,无奈地抿了抿唇。

聚散离合,本就是常事。

一局晚饭一场夜宵连着几局酒下来,最后就剩喻文州和宋晓还算清醒,轮流安排将人送走。喻文州身上背着嚷嚷醉话迷糊睡着的黄少天,一边和宋晓讨论怎么处理剩下几个和魏琛一样醉得没意识的人。

宋晓说:“不然带他们去附近酒店开个房凑合一晚吧。”话音刚落,路面就开来一辆吉普,车窗降下,露出的是叶修的脸。

他们自然是识得叶修的,但没有想到会在此时这个境况遇上对方,论交情似乎也就魏琛同他说得上几句话,可关系远远不到谈及什么挚友情分上。

宋晓也不知道喻文州和叶修说了什么后,便让叶修架着醉醺醺的魏琛上车走了。

“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宋晓狐疑地问。

喻文州颠了颠醉糊涂趴在他背上故意朝他脖子里吹气的黄少天,笑了笑说:“神交已久吧。”

月光从云层间徐缓而下,城市的黑暗在月光中蔓延。路灯单调昏黄的光线里,成排直立的树木和楼宇,看起来就像是全黑的剪影。

唯有风声与轮胎摩擦路面的声响汇聚耳畔,副驾驶上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呼吸均匀,声音太轻,安静得有些出乎意料。

叶修最后载着人到了自己的独居公寓楼下。在弄醒魏琛之前,他先下了车,靠在车头在凌晨的月光里点了一支加油站里买的廉价烟。吐出的烟在风中拖长了尾巴,似乎就能这样飘过遥远的距离,融化在旧日的时光里。

他知道他并算不上什么好人,当初在那片荒漠他本来是想放弃那三个被十来个敌人围困的战友。不为什么,他一旦开枪掩护,不仅可能会暴露位置,被迫放弃现在绝佳的狙击制高点,而且在支援后续部队和信息传递上处于劣势。权衡之下,他选择了盯着瞄准镜里的视野一动不动。

直到那个男人看似走投无路般冲出掩体、只用精确的三枪打开了短暂的缺口,黄沙漫天,人脏兮兮的,身手却利落干净,一双黑眸亮得像鹰。他们且战且退,制高点的叶修将周遭情况看得分明,领头的男人判断力极佳。

但毕竟敌多我寡,在危急的一线间,叶修热血上头开了枪。

哪怕是装了消音器,也能从子弹的轨道寻到他的大致方位,几枪之下,对方狙击手也发现了他的位置,他的信息员已经战死,他在无人掩护之下趴着挪动位置。仔细听着枪声与子弹冲刺的方向,在飘渺的风声里,他移动着瞄准镜,计算着对方所在的位置。

叶修已无暇他顾,匆匆扫了两眼还在突围中的那几人,便专心寻找着瞄点。

“砰!”子弹穿破前置的一块被风蚀得薄脆的石头,打入他的左臂,血液几乎是瞬间就喷涌了出来,在太阳的炙烤下散发着灼烧的味道,瞬间染透了他半边衣衫。

但同时,他的枪口喷射出一道强烈的气流,一枚子弹破风而出!

对面的山坡上很快传来水壶还是头盔之类砸下来的声响,叶修抿唇在瞄准镜里见到了那一抹隐约的血色,十分不客气稍微偏了点位置又开了一枪!

一个人从坡上坠下,在岩石之间滚落,发出肉体撞击的砰响,吸引了部分中心颤抖的人。敌方几个人嘴里骂着不知道哪里的语音,魏琛也明白那并不是已方的人,他抹开眼角上一道血痕,有点凶恶地咧起嘴道:“老方、少天好好撑着,看我的。”

他的肋骨已经断了一根,讲话的时候声音有点破了风的沙哑,但方世镜听得出他这是上头了,心知拦不住:“……活着回来。”黄少天那会才刚上前线,怂兮兮的,一听难受得都忘了之前死了几个战友的害怕,抢着道:“老大,还是我来,我年轻!”

“可去你的吧,我他妈什么时候老过!”魏琛五官本生得一般,此刻一脸狠相,端着枪搭着黄不溜秋的作战服,竟然令人觉得有点帅,“小崽子看好了!”

男人绕后冲了出去,快速跑动的矫健身姿像头捕食的猎豹,没有子弹、没有枪口能够追上他的步伐,他的枪极准,能够在移动中打中同样移动着的敌人,仍在制高点按着血窟窿给自己止血的叶修看着都忍不住啧啧几声。

被包圈的人,反其道而行,绕后先切掉机枪手,抬着机枪一通扫射,听到动静赶紧跟着放枪的另外两人打了一次很好的配合。

战场上,能活下来的人都是不要命的人。

但凡缺一点胆量,一点决断,都留不到最后。

在魏琛的带领下,他们不仅脱出包围,而且还反杀掉了对方。在敌方的支援来临之前,他们必须赶紧离开。魏琛他们的通讯设备早在进入这片区域失去了信号,无法联系其他部队也无法联系本部,他们必须依靠之前得来的信息选择藏匿的地方再等待支援。

魏琛刚从地图上抬头,便感到一道极速旋转的气流从他耳畔而过,劲风擦得他耳廓灼疼,只听背后一个倒地的声音,方世镜和黄少天才意识到还有没死透的敌人。魏琛顺着子弹的轨迹忘了过去,只见不远处的山丘上逆光站着个人。他半身都浸了血,嘴里似乎是枝烟,单手扛着把枪,风吹着他的头发,身形像把利刃,站在制高点睥睨般地望着他。

真正厉害的狙击手,就是敢于将枪口对着自己人毫不犹豫地开出那么精准的一枪。

魏琛承认,那瞬间是他此生第一次惊艳,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吊桥效应般的心潮澎湃——哪怕是对着一个还看不清面目的男人。

药物短缺,取子弹的活是魏琛拿了把匕首烤了烤火直接挖了出来。什么麻醉也没有的叶修咬着一截衣物疼得几乎要晕过去,发着烧的他在迷迷糊糊之中感到被魏琛背了起来,又一次转移了落脚点。

到处都是黄沙和火药的味道,真难闻。

他将合未合的眼缝里瞅见的便是魏琛脖颈后的一块突出的枕骨、浸着沙和汗液的脖颈,发茬硬得真扎脸。

夜晚负责照看他的人依然也是魏琛,大半夜坐在他身边就着异国他乡的月光擦枪守夜,背影孤独而倨傲,倒是挺像匹狼。

后来他们终于与大部队汇合,深入腹地的他们提供了重要的相关信息后便被移往后方治疗。叶修再见到魏琛的时候,已经是好几个月后,那个人并没有他在战场时见到的凶狠和莽气,倒是客气又低调,笑起来模样还蛮接地气,与他更是无甚亲近,看他的眼神偶有躲闪,一个大老爷们能藏什么心事,一张大脸像张白纸写得干干净净。

叶修没有决断的时候是不会贸然出手的。四九城的大少爷什么没有见过,什么不知道,可他从未想过自己面对这样的事会有犹疑。

他给了自己时间来选择和判断。

这样缜密的思虑对于他来说多少有些匪夷所思,不,就他开始考虑的时候这一刻就不对劲了。不论他看起来是个什么样,到底是骨子散漫的人,很多事全凭一时心情。

就比如南下考了个没什么荣誉的特种兵小部门,差点把身为军部大佬的老爹气进医院。

然后现在,意外事件刺激了事态发展,叶修甚至隐隐觉得这样的失控挺爽的。

可能称不上有多喜欢,但有这么一个人在,他挺满意的。

这么想着,叶修抽完了一支烟,然后走回去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将歪在座椅里睡得好好的魏琛给弄醒了。魏琛睁开一双还带着酒意微微发红的眼睛看了过来,面前的男人晃着重影他也认出来了:“老……老叶啊,走走一杯,来。”

叶修给乐笑了:“走个鬼,醉得不轻。”

“没醉,哪里醉,再来再来!”说着,魏琛挣动着,一手凌空摸索,摸着摸着他皱起眉,“妈的,少天,爷爷的酒呢?让服务员再上!再上!”

“我去,服了你丫的,”叶修说着俯身靠近解开了他的安全带,低声道,“乖点,别闹。”

最后这俩词从他嘴里发出来实在有点奇怪,魏琛有些迟钝,缓了几秒听明白的瞬间僵着不动了,像看着怪物一般瞅着人。

叶修半架着人下了车,魏琛还没醒透,却也不闹,一路安安静静地跟着人进了电梯、又进了屋。叶修找来块毛巾,给人擦脸擦手,魏琛全程睁着眼一眨不眨净看着他,老半晌问:“你谁啊?”

叶修忍不住眯了眯眼:“你家老叶。”

“噢。”魏琛没反应过来愣愣应了一声,酒精迟钝的脑回路又在几秒后转过了弯,“不、不对,老叶不是我家的。”

男人闻言轻笑,他抓起魏琛的一只手摸上他喉结上那片牙印的痕迹,逗他:“喏,老叶都留盖章留印了,是你家的。”

“放屁!他是狗吧!不能好好做个人吗?!”摸到那里的印,魏琛的心头火起,马上就骂了出来。

叶修面色不改,眼神倒是凶了点:“狗?”

没有感受到对方不善的情绪,魏琛自顾自地又骂了句:“看着人模人样的,上了床就跟头狼似的!瞎乱咬什么!小时候缺肉吃吗?!”

叶修本来还怒着,一听就又忍不住乐。

“老魏你可真是个小智障。”

魏琛立马瞪了回去:“我顶你个肺! 你才智障!”

叶修笑得身上都在抖,嘀咕道:“还挺好玩的。”

 

像是流行的光辉抚慰过疲惫的梦寐,魏琛睁开了眼。依然是暖融的体温和过分亲昵的距离,他感到那人一呼一吸间经过他心尖的气流,又麻又痒,又热又满。

总是在醒来时分,觉得甚是爱他,连一动也不敢动。

早晨的日光混杂空气中微小的浮游尘埃,恍若这一刻,世界的喧嚣殆尽,唯有你我而已。

 

Fin.

 



参考:

像流行的光辉,

照耀我疲惫的梦寐,

永远存一个安慰,纵然在别离的时候。

醒来觉得甚是爱你。

——朱生豪



下午Boss不在,突然摸鱼!没有大纲!边写边想!宝刀未老!居然赶上了!

感觉几百年没写文sorry!本来想写双叶但……emmm太久没写了哈哈哈!老叶和秋秋弟弟529生快!么么哒!


【这次我能通过审核吗-2020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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