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琛

《以雪代马》[全职/叶魏]

◎Written By 颜未臣

[叶修×魏琛]

❀原著向/主魏琛单人/叶魏微微量

❀祝魏老大928生日快乐！！！爱你！！！

 

气流的颠簸也没能将他惊醒，许久未打理的额发蓬乱，由舷窗进入的月色裹在叶修削薄的唇和生满胡茬的下颌。飞行前发放的毛毯是深紫色的，质地一般，只能在高空的机舱低温里御寒。

魏琛控制不住心里的那股焦躁，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他脸上，瞧了半天。压迫腹腔的安全带实际并没能给他带来足够的安全感，距离地面七八千米的平流层里擦翼的云层与气流交织，高速只能在窗前留下分辨不清的残影。

空姐温柔的嗓音再一次在广播里响起，提示乘客飞机遭遇气流颠簸，请各位系好安全带不要离开座位。

叶修的头磕在窗上发出声音，魏琛简直想为对方的心理素质和睡眠质量高歌一曲。他右边坐着一个陌生的、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此刻正淡定无比地戴着耳机看着Ipad的文章，全是蝌蚪文，魏琛扫了一眼便移开目光。

“砰。”叶修的头又磕了一下。

魏琛实在没忍住，伸出手扳过他的头往自己肩上靠，期间他还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一眼，但魏琛还没来得及从他困倦的目光里分辨出什么，这人就又闭上了眼动了动身体，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肩上继续睡。

魏琛刚坐正，便对上了右边的外国人士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魏琛感觉脸是麻的，喉咙里涩了半天，才尴尬地磕磕巴巴挤了一句：“H、How are you？”

外国友人笑了，绿眼睛一眨，脱口而出地同样是磕磕巴巴、声调奇怪的中文：“你、他……朋友，情侣？”

魏琛一听后背都毛了，咳了两声甚至想假装自己没听懂。

他听见自己用干巴巴的声音回道：“同事，是同事。”

外国友人又笑，看上去还挺憨厚：“Sorry，你一直看他，误会、误会。”

魏琛尴尬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待外国友人继续看他的蝌蚪文之后，魏琛还有点尴尬，被对方一说之后他也觉得此刻叶修靠在他肩上睡觉、往他脖颈里呼吸喷气的行为实在是gay里gay气。

当下他便忍痛做了个决定，下机就淘宝给人买个U型枕释放自己的同情心……和肩膀。

直到站在过道里排队下机，叶修的眼睛都还半闭不睁，魏琛看着面前那个人后脑勺乱糟糟的几撮毛和白得晃眼的脖颈，心气不仅不顺，而且还想翻白眼。

甫一下机，叶修就在迎面吹来的夜风里打了个喷嚏。他身后的魏琛面无表情地拉起叶修脑后装饰性的兜帽，抬手就给人罩脑袋上。

“槽……冷。”叶修终于清醒，搓着胳膊跟随人流上了机场巴士。魏琛没说话，倒是走在后面的包荣兴叽叽喳喳个不停：“哈哈哈又到G市啦！”他刚一说完，就被后面的罗辑拉了一下胳膊：“小声点，别被认出来啊……”

苏沐橙搂着唐柔笑嘻嘻地说：“我和方锐被认出来还差不多。”

方锐闻言赶紧戴上口罩点头：“就是就是。”

莫凡和安文逸走在打着电话的乔一帆身后，一言不发。

兴欣一行人取了托运行李后打了三辆车去往联盟准备好的酒店休息，抵达酒店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房间分配遵照惯例，分开前队长叶修什么也没有多说，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明天上午准时抵达临时训练室就没说了。

魏琛和叶修领了一张房卡，进门后魏琛先去洗了澡，叶修则打开了自带的笔记本靠在床头，点了一支烟查看录像。

一刻钟后，魏琛用穿旧的短袖T恤当作睡衣，直接套好了走出来，浴室门口在光线底下散出一团白色水汽。

刚吸饱水分的肺叶瞬时侵入一股焦油味道，魏琛朝床前的叶修看去，电脑屏幕的荧光闪烁映在他的脸上，憔悴的黑眼圈和胡茬乱七八糟的下颌与眼底里格外明亮的光芒形成了鲜明反差。

他喊了一声叶修的名字。

男人抬头朝他看去，思绪却明显还在方才看的图像里，没有恍过神来。

“你可以去洗了。”魏琛边擦着头发边道，他在自己那张单人床坐下，踢开脚上一次性拖鞋，目光盯着自己从短裤裤口里露出的大腿皮肤和膝盖。

“好。”叶修应完便又将视线转回了膝上的笔记本屏幕，夹在左手手指间的烟头在床前的烟灰缸内轻轻一磕，积蓄已久的银色烟灰朝着白色的缸底坠落下去。

魏琛披着干毛巾，靠在床头，交叠着双腿，拿过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然后解开锁屏，进入了荣耀的论坛看看热帖。最热的莫过于明天就要举行的第十赛季季后赛蓝雨vs兴欣的主场输赢押注，冲着上一场兴欣赢的奇幻加不可思议，这会押给兴欣的也不少。评论里不少把他上轮一拖三的事迹拿出来说的，阴谋论这场他还能搞些什么大事出来。

别说粉丝了，就连他自己内心都复杂，

“魏啊。”

魏琛一愣才反应过来叶修在叫他：“嗯？”

叶修合起了笔记本，朝他看去：“你再跟我说一遍术士？结合索克萨尔那个面板和技能谈谈看法。”

“你出考卷呢？还结合个鬼……我的索克萨尔已经是第二赛季的事了，听它干嘛？”

“逗我玩儿呢？当然是现在的索克萨尔，别跟我说你不是一直暗搓搓看它变成现在这样，鬼都不信。”叶修眯起眼睛笑。

“滚蛋！谁他妈暗搓搓了？”魏琛直面诬蔑，一身正气。

叶修嗤得一声笑了，摁熄了烟头：“说？”

“……说。”魏琛锁了手机的屏幕，光亮熄灭前的画面还是几条骂魏琛的评论。

他们赛前没有挑灯夜战的习惯，毕竟这个年纪保留精力是很重要的，不到十二点就熄了灯。

飞机上睡了一个多小时的叶修一下子还真是无法入眠，面上云淡风轻，其实赛事的压力一直压在他心里，多少是有些影响睡眠。他玩了一会手机，在论坛里随便看看帖、用小号灌灌水。兴欣一路走来，诋毁一直都在，也就是兴欣全体心理素质过硬，不当回事。

叶修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

一些肯定无法避过的事，他从未打算要去惆怅，只是积极面对这些在他人看起来过于令人心酸的事。

他看了会手机，困意稍稍泛上来，便听见一直辗辗反侧的隔壁床传来了声音。

那人下了床。

“怎么了？”叶修问。

“喝口水。”魏琛的声音因为久未发声有些涩，也听不出其他的情绪。

又过了半小时，玩手机的人睡着了，而出去喝口水的人却站在酒店的阳台就着夜色抽烟，一动不动。

说真的，魏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赛事的紧张和对冠军的渺茫令他从未正式直视过蓝雨的失败、兴欣的胜利，但在此刻，季后赛的蓝雨首轮，兴欣已经拿下自己主场，蓝雨主场开赛前，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些曾经逃避的东西必须面对。

他不过三十出头，却在荣耀的职业生涯里到了迟暮的年头，他只来得及拉扯起一支队，却未曾给自己拼来一场加冕。

叶修的许诺更像是一场大话、一场美梦，他本意只是骗骗自己而已，却不曾想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真的是不得不服。

叶修这男人……真可怕。

魏琛也不知道自己是凌晨几点回去睡觉的，只知道第二天醒来，隔壁床已经没人。他匆匆洗漱，在楼下餐厅顺了一份早餐再到临时训练室里已经迟到了一小时，但预计他不用上场，也没有人怪罪他。

说到底也是叶修管得松散，换做别的队伍少不得一顿骂。

魏琛吃着包子凑到了叶修电脑身后，听着他手底下噼里啪啦的键盘声，看着屏幕里的散人狂虐了一顿包子入侵。

叶修闻见了猪肉大葱的香味，勾起唇角：“老魏，给我来半个。”

只听塑料袋的窸窣响声后，一只手捏着个小笼包递到了叶修嘴边。

“服务到家，是不是感动到要哭？”

叶修一口咬住，在嘴里咀嚼，油脂的油腻感被包子吸收，肉的味道恰到好处，他此刻说话声音模糊得很。

“……一会你和沐橙一起打一局方锐，遛他风筝也别遛太远点。”

“嗯，等我吃完。”说着，魏琛大力吸了吸杯装豆浆。

叶修嚼完了那个小笼包，而包子入侵这一局也死得不能再死了。

“老大还来吗！”对面的电脑后面露出包荣兴笑容洋溢的脸。

叶修点头：“来。”

他闻见了那个男人身上挥之不去的烟味，熟悉得令他觉得无奈。

——那个人和八年前没有什么不同，他在努力面对一切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哪怕疲惫不堪。

上午做完了暖身练习，兴欣一行人一起吃了顿饭，各自回房间休息。魏琛又忍不住点了一根烟，站在酒店房间的窗边，毫无焦距地看着外面。

叶修闻着二手烟，被勾得心里有点痒，但到底还是没点。

“又不是第二次来了，你在那惆怅啥呢？”

“上次来，好像也没去队里转转。”

“想去看看？”

“本来不怎么想，但是上轮打完之后，忽然有点想。”魏琛说。

“明白。”

“你明白？”魏琛诧异地回过头。

“上轮打得很争气，所以想再去那帮家伙面前使劲得瑟。”叶修晃了晃脑袋，靠在床头，一脸“真是非常懂你”。

“滚！”魏琛差点气笑。

“想去就去，跟个大姑娘似的，多事儿？”叶修说着躺下来，拉上被子，不想再说什么闭上眼睛。

魏琛还是站在窗前犹豫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一口气抽完手里那支烟，拿着手机钱包走出了房间。

关门的瞬间，叶修睁开眼，眼底的一点光亮令他看起来有些高深莫测。

G市的夏天真的是非常非常热，这股熟悉的滚烫阳光晒在他的后颈、后背，眼睛、手臂，他一时之间有些恍惚，想起十多年之前的夏天他在街边笑嘻嘻地卖着绿豆棒冰，卖完了拿着钱到黑网吧里打游戏的日常。

当时的他一直想要长大，沉溺游戏带来的乐趣，却从未想过几年之后他甚至希望自己长得再慢一点、再慢一点点。

老旧的巷子口，长满青苔的墙壁，落花的洋紫荆，旧而破败的炒冰沙摊位，他从老城区经过，新街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放着暑假的学生背着作业嘻嘻哈哈，你侬我侬的情侣甜甜蜜蜜，每一个生活在养育他的城市里的人，都是那么鲜活。

他离开的那些年，变了很多，却又好像没变过。

曾经的破网吧之上已经建起了崭新高大的楼宇，午夜会闪烁着蓝色霓虹的灯牌此刻在白昼的阳光洗礼下，简单而质朴，在地面拖长了影子，被魏琛踩在脚底下。

他看着陌生而熟悉的它，说不出什么话。

只是街边人群在走，车道车流在过，他看着一遍又一遍，最后傻兮兮地低骂了自己一句智障。

时间如刀不再温柔，那些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春夏秋冬。也挺好的，他所经历过的一切。

晚上兴欣提前抵达了晓川场馆，迎接季后赛首轮蓝雨主场的比赛。

叶修也不知道魏琛到底去没去，看见他准时归队也什么都没问，和人走后场通道到了赛场房间的门后候场。人多拥挤，他无意触碰到了魏琛的手背，感到了凉意，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

魏琛对上他目光，赶紧摇摇头，然后笑：“我不紧张，你会赢，我们会赢的。”

叶修乐了：“谁想问你这个，你刚洗手吗，这么凉。”

谁知魏琛一脸正色：“糟糕，刚上完厕所忘了洗……”

叶修踢了一下他的小腿：“滚蛋！恶心谁呢？”

魏琛哈哈笑。

……当最后主持人宣布兴欣战队胜利的一霎那，魏琛仍然是激动地在选手席上站起来鼓起了掌。但两队上台握手的时候，魏琛看着对面蓝雨蓝色的队徽，面容已经随着时间不再稚嫩、深邃多了的黄少天和喻文州，到底是忍不住那些惆怅和矫情的情绪。

毕竟对他而言，蓝雨是和别的战队甚至包括兴欣都是不一样的，所以获胜之后，他也不曾像胜过其他队伍时展示那点嘲讽的恶趣味。就这样吧，恭喜和祝福，未来总会更好。

魏琛没有在台上和蓝雨的任何一人说过话。

直到黄少天最后对叶修说出那一句“赢了我们再输给别人的话，我鄙视你”的时候，魏琛才终于红了眼眶。

他最爱的少年永远是这样倔强和勇敢，真好。

魏琛收拾过那些伤感的情绪，喜悦上头，在夜宵的时候美滋滋地跟包荣兴抢起烤鸡翅。叶修默默地享受着乔一帆孝敬的烤肉，在一圈人的笑闹中微笑。最后收尾的时候是魏琛和叶修去付账，结果老板说完了数，两个人看着对方面面相觑许久，才发现没人带钱，这就很尴尬了……

叶修清了清嗓子，本来想跟老板刷脸，结果魏琛先开口了：“老板有支付宝吗？”

老板指了指摊位上方贴的一个二维码，大晚上的灯光不行，还是老板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给照着，魏琛才扫上付了钱。回座位的路上，魏琛得意地笑道：“怎么样，还是要老夫养吧？”

叶修提着老板给的用来打包的空盒沉吟片刻：“嗯……用支付宝的千万富翁？设定不错啊老魏。”

“妈的当老子没有卡吗！”

第二天回去的飞机在接近中午的时候，飞行平稳，也没有遭遇什么乱七八糟的气流，但叶修这一次却没有再睡过去。

他凑到魏琛的Ipad屏幕前，看起了蓝雨的赛后采访，魏琛这已经是三刷，开始给叶修吹嘘舌战十五个记者的喻文州有多么厉害、有多么帅，输也输的这么有姿态，真是特别不一样！叶修笑得歪倒在座位里，对魏琛说：“我怎么记得黄少天才是你亲传呢？”

“喻文州那也是我关门弟子！”魏琛拍着胸脯相当骄傲。

叶修点头：“对对对，相当牛逼地输人一小毛孩三把，自尊受挫愤而退役的故事，记者早报道了七八百回儿了！”

魏琛咬牙切齿，瞪了回去：“叶修你大爷！”

“唉！我的小孙贼！”叶修并没有客气。

彼时距离兴欣夺冠还有两轮，尽管叶修说的信誓旦旦，但那个时候魏琛并没有真的相信，他们真的拿得下第十赛季的冠军奖杯。

魏琛睁开了眼睛，关于梦到季后赛兴欣vs蓝雨的记忆，他不知作何言语。窗外仍然是深夜，他身处于H市，却不再是上林苑，而是在自己买的单身公寓，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入夜的夏风格外凉，吹动着窗前的纱帘，从窗口绵延至天花板白得晃眼的月光令他一下子失去了睡意。

也许是受早上荣耀世界邀请赛公布的消息影响，令他想起了早就离开的人。叶修在这个夏天刚开始之前就已经离开，接班兴欣的队长是苏沐橙，当他们都以为他已经乖乖回家了、终于要消失在大家面前的时候……新闻里再一次出现了他的名字，虽然不是正式选手，但却是代表重要地位的领队。

魏琛说不出那种感觉。

就好像是攒了一大团棉花在胸口，尽管还能透过气来，却还是滞涩得很，而随着时间延长，越来越觉得饱胀和压抑，但同时这样充盈的满足感又令人感到欣喜——甚至是愉悦。

他搓了搓手指，想点根烟，但又觉得一个人一支烟一场夜的组合太过悲伤，没有动。

魏琛走到客厅，打开了冰箱门，拿了一听冰啤。

其实夜晚会让他们这种人感觉更舒适、更安全，游戏的酣战有多少不是发生在夜晚？通宵在他的前十几年完全是家常便饭。

公寓里安静得只剩下窗外的风声。

——他想起那个夺冠的夜晚。

他们都兴奋得睡不着觉，但同时身体又都疲惫得提不起劲，一群人吃了顿夜宵后便统统去休息了，打算次日再庆祝。

叶修飙起了手速就要付出代价，和魏琛回到酒店房间，像个残疾大龄儿童靠坐在床头，连洗脸也要魏琛代劳。

没有办法，谁让这爷爷是今晚夺冠的功臣。

魏琛屁颠屁颠弄了块热毛巾给人擦了脸、擦了手，全程乖巧如鸡。

叶修本还想要调侃几句，却在看到他含在眼角的泪时停住了嘴碎。

他的难、心里的坎，在荣耀耗尽十年岁月的叶修怎么会看不懂。叶修却不会打破他的忍耐和掩饰，只是沉默地看着他走动，一直到最后他放在床头的水。

叶修本以为魏琛会找他谈心，却不想，魏琛说的是“你赶紧睡吧”。

叶修真是再憋着这股劲就要绷不住笑场了：“你要哭就哭，这副样子我看得心慌啊。哥可架不住男人哭。”

“……”魏琛默了一瞬，“叶修你真的有毒。”

“干嘛？”

“你就不能让我自己酝酿情绪平复平复？非得给人心窝子插刀啊？”

叶修真是对着浓浓的矫情画风气得胃痛，眼睛一眯，他道：“最近瘦了点啊？”

话题转变有点生硬，魏琛没反应过来，稀里糊涂地回了一句：“嗯？”

叶修笑着摇头：“你可是背叛了我们虚胖脸家族啊。”

魏琛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看了半晌也乐了：“你瘦得要赶上你家总裁弟弟了，还好意思说什么虚胖脸家族？”说着，魏琛伸出手比了一下叶修的下颌，又比了一下自己的，竟然差不多，他摇着头啧啧两声，道：“认真的男人就是帅——这句话是真有道理的，因为一认真，胖子都会瘦的。”

叶修哈哈笑：“少来，夸我就夸我，还能这样捎带自己，太没有诚意了！”

最后不知道莫名其妙两个人在阳台上席地而坐，一人手里一根烟，非常不环保的把烟灰抖到了地上，被风吹起不知道落在夜的哪里。

他们什么也没有说，静静地坐着，双膝如木，听着见凌晨里偶尔几辆车的轮胎碾过路面，听得见穿过楼宇和大地的风在呼啸，听得见楼上空调外机往下滴的水宛如钟表滴答一样规律地打在横栏上，听得见楼下经过的三两个喝醉的男人大声叫嚷……

他们在身心极度的疲惫和不断摄取的尼古丁中麻痹了心神，夏夜的低温带不来感应，吹了一夜的风，在黑暗的尽头、城市的地表，太阳缓慢地升起。

魏琛忽然感到有一种莫大的幸福充盈了他的灵魂全部，他偏头看向身旁的叶修，他眼底有红色的血丝，指尖的烟就要燃尽，烧及手指。

“……早安。”

叶修的声音嘶哑低沉，但他看向他的眼睛浸着黎明时金色的晨光，似乎穿过了浓浓黑暗抵达了他的灵魂。

魏琛一时语塞，忘了应该怎么说。

最后他们互相按摩着发麻的膝盖和小腿，搀扶着进了房间，胡乱地躺在一张床上睡着了。

睡前魏琛非常机智地在群里让各位下午再来叫他们，他们通宵一夜刚要睡。

那个夜晚他们各怀心思，但最后谁都也没有说。

可这毕竟是在赤裸裸的白昼。午后一点，魏琛首先睁开了眼，叶修搂着他的腰，头埋在他腋窝下睡得昏沉，夏蝉在窗外反复聒噪，也许进入他睡眠所以眉心微皱。

他们不是第一次睡在一起，但却是魏琛第一次感到紧张。

而且晃过他脑中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自己是不是胖得让叶修觉得像枕头，抱得舒服所以没放手。

想着想着，魏琛自己都给自己乐笑了。

他摸了摸叶修的头发，闭着眼睛缓了几秒，便推开那个人起了床。

叶修毫无察觉，搂过带着他们体温的被子依然睡得无知无觉。

洗漱完的魏琛带着一股薄荷味道，凑在那个人的耳尖，然后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声那句拖欠七八个小时的早安。

他不懂拿捏这分寸，这已经是最挣脱底线……在他们或许就要分别之前。

——如今只剩下他一个，在夜晚枯坐，魏琛喝着冰冷的啤酒，感到胃部隐隐抽搐之后，他才放下了同样冰冷的易拉罐。

那麦子酿成的酒液，凉得人发颤，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熄灭心底触不到的火。

关于记忆的画面只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才会在眼前上演，一帧又一帧，清晰地就好像昨天。

孤独本就是人生的常态。

三十多年的时间都没能让他学会成熟，他还像少年时捧着一颗心最迫切地想要诉说、却没能说出口的话，浸过深夜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在白天里逃避，却在夜晚不断累积的情绪中不得不面对自己。但如果还有一次机会重来一遍，他并不会改变结局。

他似乎听见了手机震动的声音，往卧室里看了一眼，便又收回了目光。

一颗心像浸透了秋雨里，捞起来之后很沉。

自灵魂深处而来的念头，不想动，也不想睡，就能让漫漫长夜这样慢慢过去。

未来也这样长。

他曾走过的四季都是风雪，它们都是马，载他过水，不会停留、也不敢停留。

只是偶尔，偶尔他也会抱着马头回忆曾经，风里也许有吹过耳畔的声音，呼啸着喊他的名字。

 

 

翌日正午，他才从沙发上醒来，抬手的时候把还剩点酒的易拉罐都扫到了地上，酒液溢出来打湿了地毯。

“卧槽！”残存的睡意被惊走。

等魏琛老老实实刷完地毯，找出手机准备点个外卖的时候才看到了那条半夜来的信息。

｢魏啊有空帮忙陪练地图吗，哥要猝死了……｣

魏琛气得都笑了，马上打字回复。

｢滚蛋！我比你大！｣

消息发送出去之后，魏琛打开了饿了么，摸着腹部思念曾经的小肚腩，比对着红包和价格点了一份麻辣虾球，想着傍晚的健身房要多待一个小时了。

今天的阳光特别好，他也特别好，健康养生、美容养颜，经济富足、生活顺遂，空巢老人只是昨夜的幻象。

时差党在外卖送上门的时候回了消息。

魏琛正开门从外卖小哥那里接过食物，独自躺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小学生才比大小：）｣

魏琛提着虾球、踩着拖鞋，哼着歌刚关上门正从玄关走回来，手机屏幕又亮了一次。

｢琛哪你觉得要不要给你亲传弟子请个翻译，发挥一下频道语音的主观能动性优势？｣

魏琛在沙发坐下，兴致勃勃戴上手套，正准备亲吻他的虾球，管他什么信息，智障叶修特么的连一个虾球都比不上好吗？！

 

 

Fin.

 

等一个月之后，风尘仆仆的某人敲响他房门的时候，魏琛会为自己的错误认知付出代价：）

>>>祝魏琛琛9.28生日快乐！！！给你比心心❤❤❤！！！今年的生贺没迟到！！！

“以雪代马”引用自海子《梭罗这人有脑子》，原诗是“以雪代马，载我过水”，看到的时候就很心动qwq

很久没写原著向，所以又跑去补了一点再写，叶修问老魏去不去蓝雨队里看一下那段的对话属于原著，我只细微改了一点（（虫爹我错了……

支付宝付账那边是版工半年之前给我的梗，终于写上了哈哈哈！

这篇的魏魏内心一言以概之：“我要装作不在意，不然显得自作多情。”（别打我

最后希望喜欢魏琛的朋友们继续为他打Call啦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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